老街

*这周的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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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老街出生的。

老街不是一条街,而是大人们对老城区的称呼。我认为这还是很形象的,因为这地儿的精粹就是凝聚在街上。我懵懂时便搬去了新区,很久没来老街,从家到学校这一路的见闻对我来说堪称新奇,只觉我的车成了那电影里的时光机。柏油路过渡成掺着碎石的水泥路,高楼被大刀阔斧地劈成民房,“牛皮藓”和广告牌共青苔与野蕨一道在墙角野蛮生长。而且与这些东西一同冒出来的还有人。各种各样多得吓人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像蘑菇似的突兀地从地里钻了出来,叫人暗暗疑惑他们都是打哪儿出现的。

到学校后,对老街的接触又多了许多。矮矮的旧民房,黛灰色瓦楞上的麻雀,傍晚黛青色远山后的夕阳。热热闹闹散着三两学生的小吃街上自行车横冲直撞,便利店矮墩墩的老电视机撅着屁股趴在架子上。一切都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自有他们生活的规律。有年头的地方就是这样,多方言、多俚语、多脏话、多童谣、多轶事、多奇谈,多有人气儿。

奶奶家就在学校附近。据说我出生时是待在那里的,待了一个多月,在此之后就只偶尔在节日聚会时光顾过这里。但是我却觉得奶奶家的一切都无比的熟悉——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儿,木头开裂的窄楼梯,七八成旧的家具,墙上国家领导人的挂画和水墨的中国画,花花绿绿带着祈福意味的挂饰,遮住了灰尘也遮掩了回忆的防尘罩……读高中后奶奶给我收拾了个房间,小小的,家具也很旧,不过我还挺喜欢。说真的,这地儿让我熟悉到什么程度呢——走到二楼的时候有只蟑螂从我脚边窜了过去,我居然都觉得它长得亲切。

时光在老街并未流逝。新区的高楼在疯狂地窜,这边伫立了不知多少个风雨的公交站牌对此却依然无动于衷。路面跟从前是一模一样的,店铺的招牌是掉色的。上世纪的空气依然沾染在悠悠流过数千载的河水里,游荡在菜市场随处可见的丢弃蔬菜的臭气中,依附在老人们审美纹丝不变的衣服上,停驻在斑斑驳驳的墙壁的裂痕间,飘散在人来人往自行车电瓶车残疾车乱停乱窜的大街小巷……这些几十年前就自在生活的物事现在依然生活得自在,仿佛被封存进了一个玻璃球,在粗糙得熟悉的电子音伴唱的老歌声中,一直、一直旋转下去……

老街不是一条街,也不只是老城区。

坐在教室里往窗外看,可以看见黛灰的瓦。阳光和晴得一览无余的蓝天让老房子看上去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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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小吃街叫古磉街。古磉街,这名字真好听。我查了查,“磉”就是采桑时的垫脚石,看来我们这里以前有很多桑树。传说我们这儿以前有个古磉村,唐朝出了个秀才,发现了一种果肉鲜红,味道鲜美的柚子,于是人们就叫这柚子“古磉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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