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方不方

南方一向即使是冬天也要绿意葱茏的，因而春天的到来也便不甚明显。树和草整年整年地绿成一个安宁妥帖的样子，在三月初喜怒无常的气温中也近乎像人造的那样无知无觉。暖阳抽不出它们的新芽新枝，寒风也吹不动它们的木头脑袋，若只有它无动于衷的照片，还真让人分不出一年四季。

然而眼前的这树花显然是春天对这绿得过分的世界一次来势汹汹的开战宣言。一树紫玉兰，结出了漫枝硕大无朋的火焰，在料峭的倒春寒中杏眉倒竖，硬生生在灰蒙的天空中劈开了一道浓墨重彩的裂隙。它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叶子，所有的花朵都冲着天空簇楞楞直挺挺地立在细瘦的枝条上。最底下的枝条上的花苞紧缩，是待出鞘的匕，暗沉沉地蓄着力，一日吐信毕露锋芒，繁花蓬开漫天血雨。中间盛开的花朵如烛台上的烟火，炸了遍火树银花。最顶上的却是已盛开到了极致，外围的花瓣已经爬上了泥土颜色的尸斑。地上铺了一层薄而破的毯子，由开至荼蘼后仰天仆地的花瓣织就而成，轻盈而沉重得像沾了血污的鹅毛。

远远望去，它就像一片悬停在半空中的云，然而这片云没有水雾和虹霓，只有一片爆炸升起时翻飞腾涌着的带焰的烟尘和灰烬。

不想开花的，就让它继续待着吧！紫玉兰在灌木丛上放声大笑。

写于

2018年

3月8日